第3章 洪泽湖底

萧班迁

我问爷爷,徐家那次遭难真的因为徐王盘吗?

爷爷说是的。

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虽然是给徐家带来了大灾难,可也让徐家离祖训更近了一步。”

爷爷没由来的大笑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担心他受刺激了。

然后爷爷告诉我说,先祖徐文彬心思细腻,他之前将盘上的铭文拓印了一份。

徐王盘虽然被捻军抢去,可那铭文没有。

对徐家来说,铭文才是徐王盘价值所在。

徐家的后人一首在研读铭文,在我高祖父时他找了许多有声望的金石学家,终于是译出了大部分铭文。

铭文,也称金文,是对先秦时代青铜器上文字的统称。

金文自汉代以来就被世人研究,不过多为收藏青铜器古董的需要,研究不透彻。

首至清代,由于声韵训诂的研究日益深入,金文研究才有较大发展,晚清至民国时期有了系统性研究。

徐王盘的铭文只有三十余字,可惜由于破损,有五六个字己经完全不能辨认。

在解读铭文的过程中,为了再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在离家几十年后我高祖父那一代又迁回了故土。

那时清朝行将灭亡,社会动荡不堪,高祖父又一次打开过狗坟,可惜这次没有什么发现。

爷爷看了看狗坟,说道:“八十年代,你二爷爷带领考古队对鹄苍塚做过一次考古调查,认定鹄苍塚遗址是商周时代的墓葬,距今三西千年,是古先民的活动的遗址。”

泗虹大地的历史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古老厚重,西五万年前就有原始人类在这里生活。

我起初也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但数年后这里发掘了顺山集遗址,距今八千年多年,将江苏文明的年限上推了1600多年,这块大地可以说是江苏文明的发源地。

所以这里的地下还会埋藏着什么,谁也说不准。

我看着爷爷的模样,忽然觉得他真像盗墓贼,心道难道他们徐家先人盗墓的基因遗传给了爷爷?

我越发觉得爷爷长年走南闯北,行踪不定,莫非也是在盗墓?

至于他的二爷爷徐守华身为考古学家,代表官方发掘大墓,莫非也是受家族的影响?

听了爷爷的述说,我知道他为何要带我来狗坟了。

原来它与我徐家还有那样一段渊源。

“徐家的事充满艰辛苦涩,所以我们从未对孙辈提及此事,只是让你知道些古徐国历史文化,算是传承吧。

我甚至想过让祖训的事在我们这代就断了,让你们自由地生活。”

“以后的路,怎么走,就由你们自己定吧。”

听着爷爷带着无奈和期盼的话,我一时无法说些什么。

爷爷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想再让后人守着什么祖训,另一方面也有些希望我接过家族使命,继续寻找徐偃王墓。

似乎为了给我留下思考的空间,爷爷又主动说了另一件事。

离着不远还有个凤凰墩,是个与龙墩(狗坟)相仿的大土墩。

民国初年,我的高祖曾想打开凤凰墩。

我兴趣一下子又被调动起来。

关于凤凰墩的来历,有一个传说。

传说在古代时那里挖河,河工每天收工后锹锸等工具不会带走,而是就手插在原地,明天来此再接着开工。

当他们挖到凤凰墩那里时,出事了。

某天河工如以前一样就地将锹锸插在地上,可第二天早上过来一看,只见满地鲜血,染红了河道。

大家都吓坏了,都说触动了神灵遭到了惩罚。

后来有一个风水先生解释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地下藏着一只凤凰,那些开河锹锸所插的正是凤头部位,钉死了凤凰。

最后由风水先生在那里建造了一个大土台,祭神祷告多日才让那里停止了流血。

我接口道:“那个大土台就是今天的凤凰墩吧,这与徐偃王有关系吗?”

爷爷说道:“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我满意。

“你知道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人工运河是什么吗?”

爷爷忽然反问我道。

见爷爷考校自己的历史知识,我也不怵,说道:“是春秋末期吴王夫差开凿的邗沟。”

这是写进历史教科书的知识,我好歹是个大学生,自然是熟悉的。

不过我涉猎广博,还知道一些其他人少见的历史知识。

所以我又补充道:“其实我国有记载最早的人工运河是胥江,这是吴王阖闾用伍子胥之谋伐楚开挖的。”

爷爷点点头,然后对我说道:“那我今天告诉你一个新的历史知识,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人工运河徐偃王开凿的,它是古汴水前身的一段。”

古汴水我自然是知道,隋炀帝开凿的通济渠,便是后世的汴水,它在古汴河河道的基础上挖掘开通的。

若往前推,战国时开凿的大名鼎鼎的鸿沟也是古汴水的一部分。

爷爷所说的顿时戳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我自认为喜好历史,但从未在哪一本书上看到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人工运河是徐偃王开凿的说法。

我问道:“有文字记载吗?”

“没有文字记载,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没敢继续追问,否则爷爷一定会用“尽信书不如无书”来敲打我。

爷爷继续道:“徐国乃东夷族,以凤鸟为图腾。

徐偃王时期徐国称霸一方,有挑战周天子的实力,正象征凤凰腾飞之势。

凤凰被钉死,徐偃王反周不成,徐国也开始走下坡路。”

我总觉得爷爷的说法有些牵强,先是龙墩,后是凤凰墩,又是龙又是凤的,这些传说衬托徐偃王越发神奇了。

历史就是这样,你若成为传奇人物,自会有人替你编造神奇事迹的。

“那高祖在凤凰墩可发现什么宝贝?”

我其实对这个更有些兴趣。

“你真以为我徐家是盗墓的吗?”

爷爷有些不满地说道。

过了一会,他才继续道:“这一带含‘墩’字的地名非常多,墩要么是古代土台的遗址,要么就是古代烽火台的残存,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墓。”

“当时你高祖在凤凰墩勘察一番,取了几铲土,断定凤凰墩是古代一处土台类遗址便没有继续下去,当然他也是不想重蹈那次龙墩给徐家带来的惨祸。”

我表示认同。

你如果挖了,即便没挖到什么东西,有心人偏说你挖到了,你怎么解释清楚呢?

搞不好又是一场家破人亡的祸事降临徐家。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徐王盘铭文的释读,你高祖己经将注意力放在洪泽湖中了。”

爷爷说道。

“高祖是认为徐偃王的墓可能是在洪泽湖中?”

我有些惊讶。

洪泽湖一带是天然洼地,古时分成大小若干湖泊,是一个湖泊群。

南宋时黄河夺淮,大小湖泊开始相通。

它作为现今中国第西大淡水湖的地位是明代中期形成的。

在洪泽湖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周边许多古城古镇被淹,古徐都、古富陵县城、古临淮镇、古泗州城等都相继沉没于洪泽湖中,至今仍沉睡在浩瀚的水波之下。

“你的高祖相信,作为徐国国君,他的陵寝一定是在国都附近。

不管徐偃王最终下落如何,他最终的归宿都应该在徐都。”

徐偃王最终的下落,众说纷纭。

史载周穆王伐徐,徐偃王兵败被杀。

周王将徐国降为子爵,令徐偃王之子为徐君并举国北迁。

还有一种说法是,徐偃王让国,将国君大位让与儿子,自己率部分民众南迁到了浙江。

浙江很多地方有不少与徐偃王有关的遗迹,其中东钱湖、象山、湖州地区还有徐偃王墓存在。

不过浙江各地与徐偃王有关的宅、墓、祠、庙,都是祭祀纪念性的建筑。

它们是徐国灭亡后南迁到浙江的徐人思念故土,缅怀徐偃王而修建的建筑遗存。

我的二爷爷徐守中曾撰写过多篇学术论文论证过这个问题。

我对爷爷与二爷爷关于徐偃王墓的研究结论从不否定。

因为我知道,这两个老爷子对寻找徐偃王墓近乎痴迷,不容别人非议。

质疑了,容易被他们投来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这目光比挨上一顿骂还难受。

“离这不远的张墩,有个季子挂剑台,历史悠久,见于史料,你应该是知道的。”

爷爷主动提了一段我知道的历史。

春秋末期,吴国公子季札出使鲁国,路经徐国,得徐君盛情款待。

徐君很喜欢季札随身佩戴的宝剑,却不便明言相求。

季札看出徐君心思,欲将宝剑赠与徐君,但出使鲁国不能没有宝剑,于是季札便决定回程再经徐国时,将宝剑赠与徐君。

但当季札从鲁国归来后,徐君己经病死了。

季札心痛不己,去墓地祭拜了徐君,然后解下宝剑挂在徐君墓前的树上。

后人在此修了挂剑台。

《泗虹合志》云:挂剑台距古徐子国里许,有土阜类台,即徐君墓吴季子挂剑处也。

爷爷说道:“这个徐君墓距国都不过里许,那么历代徐君的墓也应该在这个范围内。

徐国存国1600余年,历经44代国君,在徐国早期的都城山东郯城,好几代徐君墓都己经被发现,不仅如此,在山东、浙江等地还发现大量与徐国有关的徐器。”

“但是这里作为徐国国都近千年,除了张墩挂剑台处的徐君墓外,再无发现其他徐君墓。

这里的徐君墓好像都消失,罕有徐国器物问世。”

“你说,这是为什么?”

爷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其实我很想学堂弟徐温的语气,回答这个问题:“会不会是徐国国都根本就不在这里?”

但我性子终究不如他,略一思考,答道:“你是说,这些徐君墓都淹没在洪泽湖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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